《诗经·周南·芣苢》

为你读诗：董梅 | 学者、教授

采采芣苢，薄言采之。

采采芣苢，薄言有之。

采采芣苢，薄言掇之。

采采芣苢，薄言捋之。

采采芣苢，薄言袺之。

采采芣苢，薄言襭之。

鲜嫩茂盛的车前草，采呀采呀采不停。

鲜嫩茂盛的车前草，采呀采呀不停歇。

鲜嫩茂盛的车前草，采了一片又一片。

鲜嫩茂盛的车前草，采了一把又一把。

鲜嫩茂盛的车前草，提起衣襟兜起来。

鲜嫩茂盛的车前草，撩起衣襟兜回来。

生活中的所有欢喜，都来自春天

不知不觉中，春天已经来到身边，只需出门走走，发现柳树抽条，花儿竞相开放。将错过三年春天的身心重新沐浴在春风和春水中，“阳光好的时候就把自己放进去，像放一块陈皮……这些美好的事物仿佛把我往春天的路上带。”

在春天的原野中，在《诗经》的大地上，勤劳的人们正劳作着，一场富含生机、播散希望的原野之歌正在此刻歌唱。

我们听，远处传来的歌声：

采采芣苢，薄言采之。

采采芣苢，薄言有之。

芣苢，这是一个听起来很古雅、陌生的名字，其实它是一种常见的野生植物——车前草。由春至秋，在公园、马路边，只要长野草的地方，你都可以发现它。

在中药店里有一味著名的中药，叫车前子，那就是它的籽实，有药用功能。

对《诗经》时代的妇女而言，车前子代表着一种祝福、一种信仰。因为一根成熟的草穗所结的籽实非常多，所以，上古时期采集车前子意味着对多子多福的祈求。

“采采”，就是采啊采啊，一直不停地采。这首《芣苢》描写了一幅典型的农耕族群的劳作画卷：在三千多年前，春风吹过这片诗的故土，妇人们三五成群结伴采摘，弯腰劳作，唱着简单欢快的曲调，此起彼伏，余音袅袅。春的气息已浓，没有比播种、收获希望更重要的事情了。原始的民歌，原始的诗，就这样产生了。

“采采芣苢，薄言采之、有之、掇之、捋之、袺之、襭之。”

诗歌共6段，总12句，却只改变了6个字，每一段修改了最关键的动词，在文学上，这种手法叫作“复沓”，这是《诗经》的特点，也是民歌的特点。全诗自始至终没有出现一个人物，但每一个动词的改变：拾、摘、捋、提着衣角兜着……给予我们无限的想象。同时，使得曲调反复咏诵，节奏欢快，朗朗上口，情绪和感情逐渐叠加，直到巅峰。

清代方玉润《诗经原始》：“此诗之妙，正在其无所指实而愈佳也。……读者试平心静气涵泳此诗，恍听田家妇女三三五五于平原绣野、风和日丽中，同歌互答，余音袅袅，若远若近，忽断忽续，不知其情之何以移而神之何以旷，则此诗可不必细绎而自得其妙焉。……今世南方妇女登山采茶，结伴讴歌，犹有此遗风云。”

如今江浙一带的采茶民歌中，仍有“采呀采呀快采茶”的句子，歌调欢快。

不同于较晚的魏晋、唐宋时期诗歌的“采莲、采茶、采花、采菊”，《诗经》中出现的草木均为野生状态：薇、萱草、梅、木槿、蘋和藻。

先民们在原野上采，在水边采，在山间采。徐徐展开一幅农耕文化劳作的画卷，自天地山川间，自然万物中，“心如大地者明”，自在遨游。

“饥者歌其食，劳者歌其事。”诗经时代起源于农耕文明的先民，和原野是亲密的，他们“生于斯，长于斯，劳作于斯，歌哭于斯”。你听，千载之下，原野上仍然有他们的歌唱，不绝如缕。

诗意的人

（内容来源：文旅中国）